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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震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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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更天一過,宣京城裏便有不少人開始起身,街頭的小商販還有各府的下人們,各自開始一天的忙碌。

榮昌侯府的後院裏,最先起的是各院當值的婆子丫頭和竈下的下人。采翠輕手輕腳進了內室,小聲喚著自家主子。

晏玉樓原本睡意正酣,下意識地嗯了一聲然後緩緩掀開眼皮。入目之處是熟悉的幔帳,腦中先是一片茫然,爾後才想起來自己已回侯府。

睡前的種種清晰湧上心頭,那令人耳紅心跳的畫面齊齊跳出來,引得她陣陣悸動,似乎還能感覺到那種難以言喻的快樂。

手往枕邊一摸,隱約還透著些許餘熱。

采翠手裏拿著熨好的朝服,擱在一邊,低聲道:“那位爺一個時辰前走的,吩咐我們不要吵醒您。您放心,是馮媽媽親自送人走的,沒人看見。”

晏玉樓又嗯了一聲,撐了一下身子覺得比第一次還不舒服。別看那男人冷清,拉了幔帳後簡直像變了一個人。比起第一次的不熟練和倉促,昨天可以說是酣暢淋漓。

不消說,她也知道自己身上必是留了痕跡。

采翠不敢細看,服侍她起身更衣。一番梳洗後先去看了康哥兒,小家夥還睡得像頭小豬似的,圓嘟嘟的臉粉分的。

看過兒子,然後喝兩口水潤了喉嚨再吃兩塊點心。粥水是不敢吃的,縱是她位高權重,上起朝來也是一站半天不能如廁。

出門的時候,按時辰天還未亮,但四周卻是白晃晃的一片,昨夜裏下了雪,屋檐地面都積著雪,借著雪的微光依稀能辨清腳下的路。

各府門前的積雪早已被下人們掃凈,路上的雪也被掃到兩邊,空出通行的路來。馬車輾在石板上,間或地發出“嘎吱”聲。

一路到了宮門,宮門口的侍衛們見到她,皆是大吃一驚連禮數都忘記了。她含著笑未加苛責信步朝裏面走。

“方才是我眼花了嗎?那可是榮昌侯?”

“…正是榮昌侯,那樣的長相怎麽可能會看錯?”

侍衛們小聲嘀咕著,相視看一眼很快恢覆鎮定。

晏玉樓一路朝前走著,打眼瞧著前面不遠處似有兩人爭執。看身影一人是工部侍郎彭鈺,一人好似禮部尚書檀桓。

兩人以前向來不對付,時有爭執發生。

“彭大人,你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?”檀桓的聲音急切且十分的憤怒,一只手扯著彭鈺的袖子,不讓人走。

彭鈺眼神輕蔑,睨著他,“檀大人,你這樣就沒意思了?我也沒說什麽,只不過是問一問你女兒和謝太傅家四公子的親事,什麽時候喝你的喜酒。”

“你聽誰說的?”

“你別問我聽誰說的,這樣的事情有什麽不能見人的?還是說你檀大人自己覺得心虛,怕別人暗地底說三道四?”

檀桓松開他,冷哼一聲。

“我有什麽心虛的,男大當婚女大當嫁。我女兒到了出嫁的年紀,與人議親也是正常的事。”

“既然如此,你方才幹嘛變臉?”

彭鈺理了理朝服,神情露出些許不屑。這個檀桓是個墻頭草,以前榮昌侯還在時天天跟在侯爺的身後溜須拍馬。他的小心思很多人都知道,不就是想讓自己的女兒嫁進侯府。

可惜一則侯爺不喜女色,二則檀家的身份略有些不夠。但這不妨礙他的一廂情願,甚至在京中都傳榮昌侯有龍陽之好時,他還隱約有些喜色。不就是想撿便宜,和侯府結上親。

前幾個月,謝家隱隱有冒頭之勢。這個老滑頭眼見著侯爺怕是回不來,便見風使舵把主意打到謝家的頭上。檀家的嫡長女配謝家的嫡四子,身份上還是相配的,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。

檀家一腔熱火,謝家那邊有些欲迎還拒瞧著不是很上心。檀桓原本就心急上火,死死捂著這件事情,生怕萬一不成招來閑話。

不想今日被彭鈺這麽一問,只覺得一張老臉掛不住。

“好你個彭鈺,你還怪老夫變臉?你這麽大的年紀難道不知道女兒家的名聲最重要嗎?你空口白牙那麽一問,要是傳了出去我女兒的名聲都被你壞了。你還怪老夫變臉,老夫不和你翻臉那都是好的。”

彭鈺暗罵自己嘴欠,幹嘛非要沒事惹這個事精。早知道先憋著,等事情都傳開了再奚落對方也不遲。

“我也是聽人那麽一說,要是沒有就當我沒問。不過謝家可是一門好親,你要是真有想法就抓緊點,別被人給截了。”

謝家這一冒頭,盯上的人家多了去。謝家現在沒成親的就是那個嫡四子,眼下怕是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。

“你還知道什麽?”

檀桓一問出口,猛然驚覺自己心急露了短。立馬輕咳一聲,“你就是愛故弄玄虛,老夫不和你說了。”

晏玉樓聽得分明,在養胎生子這段日子裏,她因為要瞞著所有人並未和京中的任何人聯系,但不代表她就不知道京中發生的事情。謝家在她出事後站出來無可厚非,像檀桓這樣的墻頭草倒在哪邊她都不覺得意外。

何況在世人眼中,她和謝家是姻親,檀桓向謝家示好也是人之常情。

“你們在說什麽呢?”

她的聲音在影影綽綽的晨色中像一道驚雷般,驚得彭鈺和檀桓半天都回不了神。等兩人反應過來,她已經走了過去。

“侯爺,您等等下官。”檀桓氣喘籲籲小跑跟上,“侯爺您老人家沒事真是太好了!自打侯爺失蹤以來,下官是吃不好睡不香,就盼著侯爺您早些回來。老天保佑侯爺您平安無事,真是太好了!”

“多謝檀大人掛心,本官這一走一年多,京中怕是已經物是人非。聽完檀大人方才的話,本官心中甚慰。”

“只有侯爺您能回來,下官縱是吃齋念佛也是心甘心願的。”

晏玉樓微微一笑,“檀大人的心意本官心領,吃齋念佛卻是不必。方才我似乎聽到什麽親事,檀大人可是想與什麽人家結親?要不要本官替你保個媒?”

檀桓臉色尬尷起來,轉念一想那謝家可是晏家的姻親,侯爺不是小心眼的人,定然不會怪罪自己。

“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,都是下官的夫人心急,說是女兒年紀大了要開始相看人家。下官一個男人,內宅的事情不好插手。侯爺您剛回京事務繁多,就不要為下官家裏的小事操心,若不然豈不是折煞下官。”

謝太傅一向清高,檀桓的女兒應該是入不了他的眼。要真是沒有從中推一把,檀大小姐連謝家的四子都嫁不成。

晏玉樓原想做個好事,不想人家不領情。

“原來如此。”

檀桓暗自松了一口氣,眼下侯爺回京了。那什麽謝家四公子立馬從乘龍快婿的人選變成魚眼珠子。有侯爺這樣的人才在,尋常人家的公子還真入不了他的眼。

侯府的事情他當然聽說了,不過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生下的庶子,那不足為俱。說不得因為這層原因,侯府擇媳的條件會放寬一些。自家女兒論人品相貌都屬上乘,說不準還真能嫁進侯府。

這般想著,像從前一樣跟在晏玉樓的後面。

兩人走在一起的一幕,落在百官的眼中皆是驚得不輕。晏玉樓昨天傍晚回的京,因為侯府的有意封鎖,消息並未走漏。

眼下突然出現,誰能不驚?

驚過之後,便是一齊湧上來的問候。原本親侯府一派的官員將晏玉樓團團圍住,眾人的關切之詞不絕於耳。

她含笑回答著,有些地方一語帶過,有些地方回答得詳細一起。眼眸不經意遠眺,看到身材卓然的姬桑,挑了一下眉頭。眼看著時辰差不多,眾人紛紛讓開,跟在她身後魚貫入朝。

趙岳先本神情蔫蔫,等看到朝堂之下的親舅舅,雙眼猛地一亮差點從龍椅上跳下來。好在他還知道這是在上朝,生生將那狂喜忍住。

今日早朝,主要商議的事情是兩王質子抵京的事情。

這件事情,是晏玉樓和姬桑齊齊想出來的法子。行山王和長廣王這些年背地底動作不斷,手是越伸越長膽子也越來越大。要是再不加遏止,遲早會生出大亂。

只是他們是趙氏血脈,又是藩王。總不能像對待敵國那樣派人攻打,更不可能像對待叛臣一樣問罪。思來想去,唯有牽制一法能暫緩一二。故而巧立了一個名目,讓兩王各送一位嫡出子孫進京與陛下做伴。

這事兩王那邊一拖再拖,眼看著要到年底這才送人上京。行山王那邊送的是嫡次孫,長廣王那邊送的是嫡十二子。

一個七歲,一個十一歲,年紀倒都能說得過去。

只不過這個嫡,只怕是未必。

長廣王是康泰帝的皇弟,年近六十。長廣王妃比其小三歲,也是五十多歲的人。十一年前應是四十多一點,這個年紀在這個時代還能生孩子的不多。再者,長廣王妃真是四十多歲還老蚌生珠,他們不可能不知道。

所以這個嫡十二子極有可能是記名的嫡子。

行山王的嫡次孫確實是七歲,但庶孫也很多,同年紀的庶孫就有三個。是以,這個嫡次孫的嫡出身份也當不得真。

這兩位進京,名義上是陛下的陪讀。大臣們就兩人的住處起了分歧,有人認為應住在宮裏,一來方便監視二來更顯陛下的大氣。另一些人則認為萬事以陛下的安危為重,應在宮外設府另居。

趙岳聽著百官們議論,坐在龍椅上無聊起來。

母後說過,那兩人進京來就是做質的。近不得遠不得,確實不太好辦。他人小,原本來期待多兩個同伴,一聽這個頓時沒了興趣。

晏玉樓不露聲色地看了姬桑一眼,就這麽點破事他居然能由著官員們爭來爭去,真夠可以的。她再一次肯定,他真把自己當成一個旁觀者,一直都是冷眼看著。

她先前還以為,自己暫時失蹤,為了平衡朝堂淮南王說不準會站出來。不想淮南王沒站出來,謝家倒是主動冒出頭。

如今她一出現,謝家人個個都噤了聲。

“臣以為,兩位公子自小長在京外,必是心裏念著趙家的先祖。帝陵邊上的行宮已經修好,不如讓他們住在那裏盡一盡為人子孫的孝心。想來兩位王爺得知,定是讚同的。”

此言一出,殿中有一瞬間的安靜。

有人暗道榮昌侯果然手段狠決,既不把人安排在宮裏也不讓人住在京中,而是遠遠打發去守皇陵,這一招夠狠。

晏玉樓提出讓兩王送質子進京,壓根就是和兩王明著對上。既然已經對上了,犯不著手下留情。那兩個孩子被家人送來,確實可憐。在吃穿上她不會讓人虧待他們,但也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在宣京作亂。

她的提議,小皇帝當然是同意的。小皇帝的眼神看向姬桑,這朝中只要兩位舅舅一同決定的事情,才算是朝議通過。

“臣附議。”

姬桑的聲音不僅讓小皇帝驚訝,便是姬氏派系的官員同樣吃驚。在眾人各自心裏琢磨開時,晏玉樓深深看了他一眼。

果然是她的男人,關鍵時候還是挺她的。以後他要是都這麽挺她,這朝堂之上說不得還真成了她一言堂。思及此,眸中深意更濃,朝他微微揚了一下嘴角。

下朝之後,她自是要去後宮。

通往後宮的路上,自然遇到小皇帝趙岳和太傅謝邈。

舅甥二人行過君臣之禮,趙岳的稱呼就開始變成了舅舅。謝邈故意和她走在一起,幾次欲言又止。

晏玉樓回答完趙岳關於她為什麽失蹤的話,眼神看向謝邈。

“我出事之後,大姐夫派人不遠千裏去尋找,此事我銘感於心。這段日子多虧有你們謝家撐著,否則朝中還不知亂成什麽樣子。”

謝邈臉色微不自然,“先前因你失蹤一事,許多人都亂了陣腳。他們找上謝家,都是看在謝家與侯府是姻親的份上。如今你平安歸來,我們也算是放心了。”

有些事情不必要說得太清,也不要計較太真。晏玉樓也沒想過要責問謝家,在那樣的情況下她覺得謝家完全沒有做錯。

兩人笑笑,彼此心照不宣。

趙岳有些不高興地跟著謝邈去學習,身為帝王,他要學的東西實在是太多。小小的一個人,從一出生就沒有享受到孩子應該有的生活。

許是做了母親,她發現自己面對孩子時,心會不由自主更加柔軟。想到那粉團子一樣的兒子,實在是不想加諸太大的壓力在他的身上。

她深深吸了一口氣,朝後宮走去。

延澤宮內,晏琳瑯已經知道她回京的消息。早就等不及地親自候在宮門口,一看到她的身影,恨不得撲上來相擁。

進了內殿,立馬屏退宮人。

“樓兒,你可把我給擔心死了。”

“我這就是好好的回來了嘛。”

晏琳瑯紅了眼眶,扁著嘴,“哪裏好好的,瘦成這樣,你還敢說好好的。”

“好,我不說好好的。”晏玉樓無奈地給她遞帕子,“你怎麽學了四姐,動不動就哭?”

“我怎麽可能學她,她那個拎不清的。她是不是在你面前亂哭了?就知道她是個不省心的。”晏琳瑯一想起來就生氣,四姐好生讓人心寒,居然在樓兒失蹤時打起侯府的主意來。那樣的糟心事,她都願在樓兒面前提。

晏玉樓半垂著眼眸,對於那個四姐也是無語得很。

“不提她,等康哥兒大一些,我把他帶進宮來給你看看。”

聽到康哥兒,晏琳瑯眼前一亮,隨即快速閃過一絲黯然。晏玉樓看得分明,也跟著有些難過。琳瑯再是貴為太後,也不是能輕易出宮的。

“叫康哥兒啊,取大名了嗎?”

“取了,晏修同。”

“好,好。”她連說兩個好字,突然兩行淚滑了下來。

晏玉樓猶豫一下,手搭在她肩上。她再也忍不住,抱著晏玉樓大哭起來,“樓兒…我好怕啊…你失蹤後我每天都在害怕,成宿成宿的睡不著。這偌大的皇宮…就跟吃人的大嘴似的,我被困在這裏面逃都逃不掉…”

除了樓兒,誰會全心全意的護著她和皇兒。

謝家雖是大姐的夫家,可謝家不是她晏琳瑯的親人。謝家會輔佐皇兒,卻是以謝家的利益為本。誰會像樓兒一樣,毫無私心地為他們母子。

“別怕,我這不是回來了。”

“幸好你回來了…”

晏琳瑯哽咽著,這世間於她而言最親的人就是樓兒,連父母都要排在後面。她知道有樓兒在,就沒有人敢欺她和皇兒。她知道有樓兒,在這高高的宮墻內她才覺得有底氣。樓兒失蹤的消息一出,她哭都不敢哭。她怕…她怕自己一哭樓兒就真的回不來了。

“你受苦了…”

“傻琳瑯,我可沒受什麽苦。只要是我自己願意去做的事情,我從來不覺得苦。”

晏琳瑯擦著眼淚打著抽嗝,“你也不能什麽事情都自己扛著啊…你可以告訴我。我是你最親的人,你連我都信不過了嗎?”

晏玉樓瞇起眼,看著她。

良久,無奈問出一句。

“你都知道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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